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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女人咬下她的舌頭,輕蔑地吐在地上,她毫不在意地蹲下,看著地上蠕動著的舌頭的雙眼中藏著冰塊,血流如注的嘴彷彿感覺不到痛意,她撿起舌頭,放回自己的嘴巴,大動其齒,像是享受美味地和著血液咕嚕嚥下。
  她自願變成啞巴,此時的她,感覺自己像是一隻獸,可以不在意別人的目光,任意做出自己想做的事,也許只是一閃而過的靈光,那靈光並不源自頭腦,而是源自腐爛的四肢、緊縮的肛門、扭曲的五官其中之一、象徵新生命的肚臍、五臟六腑中的細密血管。
  她做這件事時不曾動過她的淚腺的一分一毫,眼眶中始終是乾涸的,做這件事時,更多令她愉悅的靈光正源源不絕地向她侵襲,有一線靈光是奇異的,令她回憶到多年前一次夏日旅遊中墾丁那耀眼潔白的沙灘。自然,她注意的不是雪白的沙粒或是潔白的貝殼這種對那種地方而言十分「平凡」的東西,而是遊客無意中遺落在沙地上的垃圾及用過的竹籤,竹籤那銳利的峰面,對她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,誘惑她讓自己柔軟的腳用力被其貫穿,頓時,血流如注。
  女人的血,對她而言,是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,這也就是為什麼她酷愛使自己受傷,常常一覺醒來,昨日的傷口就乾涸了,於是她用利器在自己的身上再劃一刀,享受隨時流血的快感和痛覺造成的迷濛。
  想痛、想要,快感與歡樂,造成她一直想要流血,有時,她會隨時吸一口自己的血,像品嚐美酒似的,將它輕漱,緩緩嚥下。血液是甜美的,簡直是這世上最美的東西,她也曾上過屠宰場購買動物的血液,只是滋味不如人血甜美,她又覺得,自己的血實是這世上最美好的美味,而別人的血,很遺憾,都被煙草和酒精以及無止盡的熬夜縱慾給弄髒了。
  自己的血是乾淨的,這是她的信念。
  她不信神,若說苦修者被鞭笞所流下的血是為了獻給上帝,那她的流血便是為了獻給自己,她的自殘無目的,全是為了享樂而流下的產物。
  由此說來,她可是個虔誠的伊比鳩魯信徒,但其實,她覺得她的內在是斯多噶式的,因為,她熱愛著空寂所帶給她的快感。
  因此,她是個伊比鳩魯與斯多噶的綜合信仰者,那就稱她為「伊噶」吧!
  她的伊噶源自於她心臟的空洞,她老是覺得自己心臟那個位置破了一個洞,甚至稱之為「沒有心」,因為沒有心,所以不感覺到活著,也因此想要痛。
  曾有人勸她不要如此,她只是漠然看著他,為何,傷我的人如今叫我不要痛楚?
  她對於他的這番話置之罔聞,只因她的痛並不是因為他的傷,她的痛,是源自於她那享樂的慾望。
  最終,他無奈地拂袖而去。罷罷!男人嘛!生來世上總是該承受著某些罪孽。也因此,他開始對她不聞不問了,甚至避之唯恐不及,就當世上沒有她這個人,合該她受罪自找的。
  女人用剩餘的舌頭舔著自己的傷口,她如貓般地趴下,舔著地上未乾的血跡。
  唉唉,她有些頭暈了,只是為什麼呢?她慵懶地左思右想,就是找不出源由。罷罷!就當這世上沒有頭暈這回事吧!
  我好想要……想要看到鮮血,想要看到自己流血……
  這是為何?女人不知自己的嗜血已至病態的地步,她撫摸著美工刀,欣賞自己腕上臂上的暗紅刀痕。
  一年了呀……血的禮讚祭儀已持續一年之久。
  一年好漫長好漫長,長得簡直像是過了三世。
  那個緣定三生的諾言的有效期限,已經過了……
  舌頭鮮血大量湧出,她一點一滴地,像在吞食融化的巧克力,她吞,她樂,想著:或許明天就不會來到了吧?
  她不願承認的是,她真的好累,累得……就像是上帝造人一樣的累,像女媧補天一樣的累。
  不夠不夠!像渾沌被開七竅一樣的累,像觀賞過宙斯閃電那樣子的累。
  「累」,等同於「淚」。
  女人的雙眼突然湧滿淚水,她拼命上下搖晃,上上下下,反覆的跳。
  她知道,最高級的享樂就要來了。
  「碰!」一聲,女人頭撞在水泥牆上,強烈的眩暈讓她想從胃部吐酸水。
  碰碰碰,女人額角不斷撞擊著牆壁,她的淚水和著血水一道塗抹在牆上。
  最終,女人滑下,牆壁上拖了長長一條細細的血跡。
  那是個晦暗的房間,沒有人知道她在這兒。
  所以,沒人記錄,此時,此刻。
  (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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