沙之天地

最近一齣悲劇在美國引起軒然大波，一位名為佛洛伊德的非裔美籍男性在美國因為試圖使用20美元偽鈔買東西，被店家舉報，因此被一位白人警察壓制在地鎖喉壓頸，窒息死亡。

我聽到此事件的第一個反應是震驚，畢竟台灣警察比起美警相對溫和許多，不會任意傷人，更不會因為公民使用偽鈔，在未經證實和筆錄之前就任意傷人甚至殺人，尤其是在對方顯然沒有反抗的狀態之下。明顯地，這件事如果是台灣警察犯下的，他肯定吃不了兜著走，需要面對司法，而且不會有人為他說話。

但是令我更加震驚的卻是之後美國本土隨之而來，以「種族歧視」為主題的大規模抗議，且逐漸演變為全民運動。有人抗議，代表的是有人支持這樣的行為，且還為數不少。為何有人會支持這個美警的行為，以致於開始有人要透過「反抗」這種非常手段來達成他們的人權訴求呢？尤其是在美國這個以民主立國的國家？這是令我十分疑惑的點。

就我個人所知，美國警察的公權力似乎十分龐大，他們可以任意殺掉反抗他們的犯人，而且不會遭到任何處罰。以前高中時曾經看過一部討論種族歧視的電影《衝擊效應》，電影裡面的白人警察藉著他的公權力，任意騷擾交通違規的黑人女性，另一個白人警察則在片尾槍殺了一個黑人男性，看過該部電影之後，印象相當深刻。從那時就對白人警察沒有好感。

在美國電影中，黑人，或說非裔人士，佔有十分重要的角色，像是個人從小喜愛的系列電影《MIB星際戰警》就是以黑人男性為主角，他在成為MIB探員之前是一位勇敢的黑人警察，而且和白人探員建立了深厚的友誼。那時即單純地認為，真實的美國社會就該如此。

然而，稍長之後，我在高中英文課上讀到金恩博士的演講節錄，他說「我有一個夢……」他的夢即是讓黑人與白人平等共存在美國這塊土地之上，他的夢是美國社會總有一天可以不再以膚色來評斷一個人，而是以品格來論斷一個人。很不幸，金恩博士在1968年巡迴演講途中被槍殺，得年39歲。

高中，是我對美國社會印象的轉折點，從那以後，我又陸續讀到許多有關黑人與美國社會之間關係的素材，當然也沒少看《歌舞青春》系列、《小查與寇弟》這類輕鬆的迪士尼主題片，其中《小查與寇弟》電視劇的黑人飯店經理—莫斯比先生，是幫整部片畫龍點睛的人物，他顯然扮演一位思想保守的黑人男性，但和其他人物互動時，就是有一種渾然天成的幽默感，令人會心一笑。

在高中三年級時，因為有留學的規畫，於是家人送我去補托福的補習班補習英文，那時班上有人簡報了南北戰爭，我也在那段時間閱讀了著名的美國小說—《飄》，也是多虧了這些素材，我才知道原來黑人曾經在美國被奴役許久，才知道為何鼎鼎大名的美國總統林肯會在劇院被暗殺。

在留學的時候，班上的美國人都是黑人，但是看起來都是好家庭出身的，不像電影裡的黑人們隨時都在飆髒話，倒像是莫斯比先生，保守又有禮。可惜的是，我只在國外待了極短的時間，之後就打道回府，我想我再也不想留學了，倒不是因為美國人的緣故，因為我大部分時間都和亞洲人相處，而離開的原因純粹只是因為我無法適應留學生活。

從那之後就開始了在台灣波折不斷的大學生活，直到就讀了翻譯系，系上的一位女老師嫁給一位來自舊金山的非裔美國人，還生了一位台非混血的小男孩，我才算是真正近距離接觸到美國黑人，他十分喜愛武術，在美國是一位工程師，娶了我們老師來台灣，就以教英文為生，典型的「外國人在台灣」的生涯歷程。他當過我一段時間的英文家教，後來為了兒子的教育，他帶著兒子回美國，與妻子分隔兩地，之後我也畢業了，再也沒看過他。

後來又看了一些書和資料，逐漸了解非洲大陸人被歐洲人漫長奴役的血淚史，而那奴役人的習性又被歐洲人帶來美洲大陸，從此，在美國的黑人成了「非公民的住民」，之後又是一段漫長的黑人維權史，可說，今天黑人擁有的一切，都是前人一點一滴打下來的江山，或者應該說，我們覺得今天的黑人看起來很悲慘，但是對比他們的先祖過去在美國連人都算不上的生活，今日的非裔美國人其實在美國社會上待遇已經有所提高，甚至有梅根這樣優秀的黑人女性在之中。

然而，這些自然仍舊不夠，同樣身為人類，黑人們想要的畢竟還是「與白人平等的權利」，我認為，其中最重要的兩項權利應該是「平等的受教權與工作權」，有了這兩項權利，讓朝中有人，黑人才真正能夠與白人平起平坐，其他的雖然也很重要，但是那些只是這兩項的延伸與後果而已。

我不是一個種族主義者，但我同樣不是一個完人，我歧視過別人，但同時，我也被某些人所歧視，我想說的還有，即使今日永久消除了種族主義，歧視仍然不會消失，到底我們想要別人多麼尊重我們，才能稱其為「不歧視」？這或許是一個無法被回答的問題，因為我們並不是上帝。

(2020/06/05，慕沙筆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