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白
無望感,在她心底緩緩升起,她身不由己,若有一朝能隨她主意,她會搥胸頓足,拉下臉來,責罵她所能看見的所有人。她不問:「為什麼這樣對我?」她只問:「如果你們是我,會這樣失敗嗎?」她要求得太多,多到需要歲月來累積。
自作孽不可活,她攬起活兒的太多。早上,她要上課;中午,她為了她的直銷事業,不停地打電話,祈求人們的垂憐聆聽;下午,她為她社團的事務操忙,她是社長,她拚命為之;晚上,她向她的上線學習如何做直銷;深夜,她作筆記,洗個澡。不知不覺已過十二點,因此,凌晨時分,她便唸書,為她的期中而努力。
她習慣將時間拆分成一個個區段,一個區段十五分鐘,多麼可怖,許多大老闆也才將他們的二十四小時用三十分鐘來分割啊!
但她卻還是無望,只因為,在她生命中,曾被人用刀無情地割傷。她永遠忘不了那次失敗,她恐懼,她拒絕,那把刀不只割入了她,還被灸得火紅,持續在她裡頭燜燒,煮青蛙般地滾熱。
我要什麼?我到底要什麼?要財嗎?要名嗎?要獨立自主嗎?要留名青史嗎?她不知道該回答什麼,那麼便通通來吧!我要財,我也要名,我要獨立自主,我還要留名青史!
反正,總是有一個她想要的。
她學習的精神是可畏的,但也因此怠惰了功課,母親持續從南部打電話關心,每個深夜,她的電話線都被母親佔滿了。
她接的電話愈來愈多了,幾乎成了個古時候的接線生,或是大公司裡的總機小姐,或是炙手可熱的理財專員。
但是她的生命裡沒有愛情,這些電話,沒有一個是她男朋友打來的。
也是,只因她實在沒有心思回顧自己的感情。
每當想起感情這回事,她就覺著,好累、好累……
情如薤露,夕晚風吹就沒了,情如韌髮,萬千匕首削不斷,情如虎狼之藥,重症錯下就歿了,情如十八反,萬千逃避總相剋。
她找了無數理由來為自己的單身說項,說到底,她只是無情。
為什麼呢?
她的情,早被那半年帶走,帶得無影無蹤,從此之後,她再也不談情。
何必這樣子悲觀,總有人對她這麼說,她只是笑而不答,回頭卻怔然。
為什麼呢?
她其實不想,只是那淚水哪!就不由自主地溜下,有時只是看了句詞兒,她的鼻頭就一酸,酸哪!她知的感情總不是甜的。
卻有時,她看見個男人,就默然想起自己也曾快有個男人,她總算想起她的甜了,她微笑。
若是他地下有知,或許會搖頭苦笑,這地不是那地獄,這地純粹是說他們倆的距離,就如天和地。
她一心要飛上天,那他就是一心要鑽下地。
因此,他倆的距離就是盤古開天的距離,盤古的身高多高,他們的距離就有多遠。
她是愛他的。
但他是不愛她的。
這就是他們的距離。
某日早晨起來,她沒聽見她的鬧鐘響,她疑惑,發現鬧鐘已被按下,鬧鐘在書架上,而宿舍裡卻只她一人。
她恐懼。
是否,我的苦戀將我磨出了個神經病來?她怔然望著鬧鐘,一股酸勁兒湧上,她在早晨垂淚。
我是個愛戀著寶玉的林黛玉。
她望著自己的骨架,怔然。
我是否不夠美?
那麼,答案就是肯定的了。
無望感,她輕輕抿起雙唇,她握起拳。
只是她無法,就這樣子地沉淪,在恐怖,與絕望之中。
不知何時脫離。
(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