〈午後〉
窗戶霧濛濛地蓋上一層新雨,歷史博物館內咖啡館播放的輕音樂掩蓋雨絲的自憐自艾,如冒泡的卡布奇諾,帶著些許歡騰。
一個寂靜的喧鬧時刻。
也許不是非常重要的時刻。
尤其在這只有一個人的時刻。
學校的同學們平常日才會出現,爸媽妹妹一小時前上傳在南部家鄉小旅行的照片,身邊剛好沒一本喜歡的書,手機又交給店員充電。
忙了一整週,終於得閒,突然不曉得應該做些甚麼,才能打發這悠閒時刻,許是平日忙慣了,一清閒下來,反而驚惶失措。
突然覺得,不懂如何打發時間的自己,是個奢侈又浪費的人啊!
周遭盡是一群陌生的人們,相處在同一空間,彼此之間卻無甚麼交集,好像一面看不見的圍牆將彼此隔離了,這個隔離可以擴大到街上的人群,也因此,即使身邊時常有人,卻還是覺得份外寂寞。
相形之下,一封冷冰冰的電郵或即時訊息,反而更加摸得到溫度。
於是我在這裡,為的只是享受美食、美景和音樂,適才與我對話的人們,此刻正在遠方。
沒有距離。
卻已是最大的距離。
桌上的茶壺漸漸空了,回沖了一次,再回沖一次,回沖到第三次時,已沒有喝水的欲望。
翻看咖啡館的小書櫃,尋見一本文學周刊,自認沒有如此的高雅品味;又翻見一本財經雜誌,只想著至少現在不要這麼俗氣。
空手回到座位上,窗外依舊下著零落碎雨,比擬前些日子的傾盆大雨,意境自有不同。
雨點在荷的枯葉上匯聚成滴,是枯荷,也是哭荷。
不免想起林黛玉。
她是清高的竹子,也是哭泣的芙蓉。
可惜在今日,像林黛玉這樣的孩子,只會被送往社福機構,孤單地等待別人收養,不會有好衣服穿,要和別人爭搶資源,不會住在大觀園裡還有自己的丫環服侍著。
說到底,林黛玉的遭遇也不是人世間最慘的,只不過,一個落難小姐的遭遇,畢竟令人同情,再加上光怪陸離的神話故事佐料......
於是木石前盟驚天動地。
這樣今昔對比畢竟太殘忍。
末了,還有甚麼好說的呢?
就默默地撐傘回家吧。